第二部 

第六回   既壯周旋雜癡黠

一、沈惟敬出場    和談為欺敵

石星知道皇帝要找日本人和談，他急於立功，要找懂日語的人到朝鮮去。

石星有一個姓文妾侍，是他從妓院贖身娶作妾侍的揚州人，她在日本人侵擾江浙時家破，被賣到妓院，碰上了石星，他喜南方佳麗溫婉，於是收為三奶，這晚他在枕上就問到「妳在揚州多年，有沒有認識懂日語的商人？」

當時大明與日本的貿易，最大宗是藥材。

「有一個人，年紀不輕，是做藥材買賣，曾經去過日本，叫沈唯敬，據悉他仍在揚州有店。」

「哈、哈…踏破鐵鞋無覓處，馬上宣召他來京！」石星大喜，翌日就用八百里加急驛郵，要揚州府帶沈惟敬入京。

沈惟敬是江浙人，前半生是個混混，因為是市井之徒，在日本人侵擾浙江一帶時，他就在當地做生意，當時最好賺的是藥材，因日本很多中草藥要購自明國，沈惟敬因此學識日語。

「倭寇犯我大明沿海時，在下曾在戚大將軍麾下做過幕僚…… 」沈惟敬說得天花亂墜。

「戚武毅公已過世，死無對證…」石星亦不是胡塗人，突然插口「有位武功高強，可誅殺日本忍者的捕頭辛獨，你認識他嗎？」

沈唯敬一怔，但馬上大笑「他曾是戚家軍一員，現時做了捕頭嗎？」

石星的心放鬆了，因為沈認識辛獨，就可以追本溯原，他看過辛獨的表現，相信他的「朋友」也不會差到哪裏去，因為「不知其人、觀其友」這也是用人的一種方法。「好，明天就面聖」。

沈惟敬真的認識辛獨？

「你知道宣召你做甚麼事嗎？」石星進入話題。

沈惟敬是蠱惑混混，又是做藥材買賣，知道日本進口了不少醫刀創藥材，他壓低聲音「莫非是日人入侵朝鮮，波及大明？」

石星點了點頭「就是日倭侵朝之事，倭兵已佔了朝鮮三分之二國土，聖上急需懂日語之人往朝鮮做和事老，並探測倭兵之軍情！」

「若委任在下，保證不會辱命，若不放心，可派辛獨陪我前往！」沈惟敬滔滔不絕。石星有些不耐煩，但沈是他大海中可攬之浮木，只好虛與委蛇一翻。

萬曆皇帝收到石星的摺子，知道找到懂日語的使臣，大喜，下令從內庫撥千襾白銀，供沈惟敬預備入朝鮮之用，並給沈一個「游擊將軍」官銜。

沈一下子威風八面，但他一定要辛獨陪同前往平壤。他十分識做，收了官銀就花了部份送禮給石星的文姓小妾。

「辛獨現在在朝鮮追捕日方潛伏在明境的間諜…」石星用兵部尚書身份，取得刑部公文，交給沈惟敬，讓他到朝鮮義州後，通令辛獨成為出使平壤的一員。

「這樣我就安心了。」沈惟敬換上官服，將他的豬朋狗友編為親兵，出發往平壤。

萬曆皇帝亦有兩手準備，他派了錦衣衛在隊伍中，暗中監視，並用飛鴿傳書，隨時掌握情況。

石星在沈惟敬出發前私下授機宜「此行任務是偵敵、欺敵，一方面觀察日軍有多少，另一方面向其統帥透露以和為貴，強調我大明不欲動刀兵。」

石星亦是老奸巨猾，他知道年輕的皇帝要打，但要用時間爭取調兵，他沒有告訴沈惟敬朝廷真正的心意，只是要沈放出「和為貴」的訊息。

「朝廷的心意，不必告訴朝鮮人，只是說觀看日軍動靜！」石星把這些話當成是國家機密「只有你知，不能外洩，洩了風聲這可是殺頭的！」

沈惟敬老於世故，自然連連點頭。

八月十七日，沈惟敬來到義州。這時，辛獨與李雨鐘擊退了日軍的進攻。

因為是明國來的使臣，朝鮮國王李昖即時接見「明國大軍何時到？」

「要進兵，還得看天時嘛…」沈惟敬的眼珠一轉「還有，我此行還須找到一個人！」

「誰？」柳成龍急問。

「我方一個叫辛獨的捕頭！」沈惟敬頓了頓「他是追捕倭寇間諜到貴國。」

「是他！」柳成龍向李昖報告「明國捕頭偕一手下入境多時，但一直杳無音訊，也許，死於明國祖總兵潰敗之役。」

「他死了？」沈惟敬眼中閃過光芒，但馬上又驚愕「我軍在朝鮮打了敗仗，石星竟沒有告訴我。」不過他在江湖混久了，懂得喜怒不形於色「若辛捕頭殉國，怎麼找不到屍？」

「貴國捕頭獨來獨往，武功又高強，此乃推測…因祖總兵兵敗後，辛捕頭理應撤回，但多時未見人，故有此推測。」柳成龍賠不是。

「不論是死是活，均要盡快找到，否則影響抗日援朝之事！」沈惟敬面色一沉「本將軍奉朝廷之命要到平壤，若無辛捕頭恐怕…」他故意欲言又止。

李昖馬上令柳成龍找人。

義州雖然物資不足，李昖君臣仍好好供奉沈惟敬。

「辛獨你是死是活？」沈惟敬心裏亦轉過多個念頭，他顯然是心事重重。